其實是自由與極權的選擇

    　國民黨過去反對民進黨實施公務員忠誠查核的制度，但是現在國民黨的行政院長劉兆玄根據民進黨立委的調查，要徹查一位筆端歧視台灣的作者范蘭欽，看是不是就是新聞局官員郭冠英的筆名。劉揆並表示絕不輕易放過，因此形同接受了民進黨的忠誠查核主張。於是問題的性質終於透露出來，原來是關於自由與極權的思想管制問題，而不只是什麼公職人員言論當否的政治鬥爭而已。

    　如果郭冠英真的是范蘭欽，就表示他知道自己名字所代表的不只是本人，而也影射政府立場，因此不適合用自己名義表達令政府尷尬的政治態度。眾所周知，台灣官員都有自己的思想態度，但不應該任意表達，尤其不宜公開造成對聽者的羞辱，其實這在極權國家與民主國家皆然。但是他們在私下流露出的態度，或是腦袋中有什麼古怪缺德的想法，就只有極權國家才會要徹查，劉兆玄既身為民主自由國家領導，公開的行事作風便不應該效法極權國家。

    　如果范蘭欽的歧視言論造成毀謗中傷的效果，自有法律處罰，受罰者若有公職，便應予行政處置。假如沒有犯法而只是道德問題，卻揚言對他絕不輕易放過的話，豈不是教唆民進黨人要進一步全面在網路上搜尋任何有歧視性言論的其他人，然後徹查其中有沒有公教人員參與？從網路資訊來徹查一個人是否態度正確的做法，長期以來是民進黨人訕笑不齒的中共網路管理方式，可見這絕不只是范蘭欽有沒有公職人員身分的問題，而是民進黨是否淪於思想墮落與台灣思想自由限縮的嚴肅問題。

    　過去民進黨的公職人員也經常有歧視族群的言論，這裡不便覆誦早就連篇累牘的例證，以免造成對社會的二次傷害，有意者假如進入「中時資料庫」，可以查到的記錄還真嘆為觀止。重要的是，民進黨人往往不是在私下講，而是以公職身分公然講。除了公然發表歧視性言論，還在哲學上提出理由支持公務員忠於自己的態度，不屈不撓，故甚至鼓吹公務員的抵抗權，其前提正是公務員本來就會與政府持相左的態度。郭冠英連抵抗都沒有，豈有刀下不留人之理？

    　但在一般民主國家，官員若不同意政府政策，應待辭職時再公開反對，不然就應該執行政策，只在私下才批評。二十一世紀的私人園地之一，就是像范蘭欽這樣的部落格。至於在極權國家，絕不容許一個人私下有不同的政治態度，所以想盡辦法要在每個人的身邊安插特務，徹查誰敢在私下有政治不正確的言行。原本台灣在脫離白色恐怖之後，只有民進黨人還曾公然不諱地主張過要延續政治態度的檢查，現在劉兆玄等於宣布國民黨也要加入。

    　如今朝野的共同態度似乎是，絕不放過郭冠英，起碼不能放過范蘭欽。也就是，一旦擔任公職者，即使是在私下，也必須維持政治正確的態度，而私下的政治態度正確與否，必須接受查核。在此，民進黨人的揭發與劉兆玄的徹查，共同替台灣朝野在極權與自由之間的選擇，做了見證。

    　（作者為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